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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差老家湖南,在黄昏的长沙街头漫步,一阵阵卖布鞋的吆喝声让我停下了脚步。只见一个年过六旬的长者挑着一担土布鞋缓缓走来,一边吆喝一边打量周围的反响。我走近商贩,从筐里抽出一双布鞋,仔细瞧了瞧,确为纯手工制作。将鞋在自己的脚底比对了一下,问了一下价格:38元,就从钱包里掏出40元钱塞给了他,嘱他不用再找回。多年以来,每次踏进街头的“布鞋店”,总是找不到能唤起儿时记忆的布鞋,市面的这些布鞋大多是机械化生产并上了胶底,所以每见到手工的土布鞋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,寻找儿时感觉的土布鞋就一直是我的心愿。回到宾馆,试穿了一下布鞋,虽然不怎么合脚,但心里还是蛮喜欢的———我买的不是鞋,买的是一种感觉,买的是一个回忆!
当我三、四岁的时候,父母亲因为工作太忙,我手下又有两个弟弟,家中没有人照看,于是决定送我到乡下的姑父母家寄养。姑父母家只生了三个女儿,表姐们年龄均比我大一截,对我这个从城里来的小侄子,姑父母自然欢喜有加。那时的农村也没什么好吃的,但姑父母一家都是将最好吃的、我想吃的留给我。幼时的任性调皮,没少让姑父母操心,做了捣蛋的事,也尽在姑父母一家人的包容之中。记得在冬天的早上,总是懒在被窝中不肯起床,硬要姑母在柴火上将衣服烤热才从被窝中爬出。平时,姑父母对我的要求只有两个:不准与人顽火,不准自己顽水。几十年来,这两条要求,我都铭记在心头,并贯穿在日后对自己子女的教育中。
每年冬天来临之前,姑母都要张罗着给我做一双土布鞋。做鞋的程序大概是这样的:先是打浆,将一块块碎布用米浆粘贴成一张张比鞋稍大的底布;再是裁样,将我的小脚踏在一张底布上,用笔沿脚板划条线,再沿线将脚样剪出;第三是纳底,将一张张浆贴好的底布按脚样剪好叠在一起,用粗针一针一针地将它们扎在一起;第四是做鞋面,将两块完整稍大的布浆贴在一起,然后裁剪成船型,再用细针将它缝在已做好的鞋底上。如此四步做完,一双土布鞋算是做成,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。也就是春节之前将鞋做好,在新年来临的时候给我穿上。每每穿上姑母做的新鞋,都是童年最快乐的一件事情。到了读书年龄,我离开了姑母家回到了城里读书,但姑母每年冬天都会估计我脚的长短,给我做一双土布鞋,托人捎过来给我。因少年时小脚长得特别快,往往超出了姑母的估计,所以捎来的鞋常常不太适足,但新年穿上它仍然是最难忘、最快乐的事情。
大约我长到十岁左右的时候,姑母患了重病,探望姑母时望着她痛苦的样了,幼小的我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。不久姑母因病辞世,在灵堂前,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悲伤和感恩,姑母的老邻居在后面提醒说这小伢子要多拜几拜,于是我马上在灵堂前多叩了几个响头,算是对姑母养育的感恩……
岁月匆匆,一晃几十年过去了,人已中年,事业小成,是有能力回报亲人的时候。我可以给我的长辈嘘寒问暖,我可以给我的长辈端茶送水,但永远没有机会孝顺我的姑母了,我的孝顺就只能在灵堂前多叩几个响头而已。子欲养而亲不待,每每念及于此,心中不由生出一阵阵的悲伤。岁月如同奔流的江河,一去而不回,一寸光阴一岁心。爱自己,爱身边的人,珍惜每一次尽孝的机会;爱,不要吝啬;孝,要趁早!